47给你许愿

sh热、喘息混响。

室内静了很久后,牧筝桐费劲巴拉地ch0u出了手,抱住于望秋的肩,去他脖颈边蹭了蹭:“小狗…”

于望秋瞬间抱紧了她。

毛绒绒的脑袋埋进了颈窝,他的声音闷在那儿传出:“…对不起,桐桐。”

牧筝桐愣愣地:“为什么要道歉呀。”

“因为我做错了。”话这么说,人却很诚实地把她抱得越来越紧,生怕被推开一样:“你睡得好熟、好漂亮,而且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反抗,所以是我seyu熏心、是我鬼迷心窍……对不起,你惩罚我吧。”

“没有、没有呀,你没做错什么,就算我…”牧筝桐的眼神在室内飘忽一阵,声音细弱地低下去:“就算我醒着也不会反抗啊。”

于望秋不说话了。

然后他一侧颌在她颈窝啄吻了一口,牧筝桐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推拒:“但是、现在不能做了……”

好累。

“嗯。”于望秋点点头,迅速直起身,ch0u出x器、丢掉安全套后抱着她去洗漱。

等两个人简单收拾g净出来,牧筝桐都没能完全清醒过来。

任谁睡得迷迷糊糊被做醒压着狠g一通,估计都会是这个反应。

她有些费力气地开口:“所以你说,一直和我说话我没有理你,你是在和我说什么?”

居然还在关心这个。

于望秋的心快被她给r0u软成水,捞起窗边的橘子酒过去,顺便从后揽住她:“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喝橘子酒。”

“唔…”牧筝桐双手捧住了那杯酒:“哪儿来的呀…你调的吗?”

于望秋点头的同时把下巴搭上她颈窝:“嗯。”

“哦。”牧筝桐捧着喝了一口,脑袋往下掉:“好喝。”

估计是觉得这样的评价过于简单,她又喝了一口,组织着措辞:“甜而不涩…果味很浓、橘子的味道很香…酒jg的味道不重,我很喜欢。”

软软的一段话,少nv的声音诚恳又真切,于望秋又想笑又觉得心里酸得厉害,只能抱着她的腰轻声问:“桐桐,你还困吗?”

“有一点点。”

“那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牧筝桐立马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了不了。”

于望秋心虚:“我不会再……”

“和你没关系啦,是我想出去走走,外面不是雨停了吗?而且也该吃午饭了吧。”

“好,那我们出去。”

简婧和沈祈言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了,发消息说是晚上在扎帆港有沙滩音乐会,问他们要不要去。

牧筝桐回她说等看完日落就过去。

昨天于望秋负伤在别墅躺了一下午,虽然今早下雨,但慢升起来的yan光依旧刺目。

两人吃过午饭、又去珊瑚墙散了会儿步、去观音像下拍照打卡,很快天se又暗下去了,成了和昨天如出一辙的紫红se,在云层间翻滚着虚幻迷离的光。

沙滩还sh着,在上面散步游玩的人不多,牧筝桐拉着于望秋绕,从石板路走去了了望塔。

路上碰见卖烟花的本地阿姨,她挑挑拣拣拿了两根细长支的烟花bang,顺便买了只打火机,这才兴高采烈地爬到了塔上。

天际残云翻卷。

最后一点金日缓慢沉入冷寂的海水,像是顷刻间将它灼得沸腾升温,扑了大片迤逦的霞光出来。于望秋看着,视线里陡然伸进来一支噼啪澎炸的烟花bang。

然后那些不停往外炸跳的金光在他面前挥出小小的残影,于望秋转头,看见牧筝桐冲他笑:“这个点燃啦,可以给你许愿哦。”

“为什么…让我许愿?”

“不知道呀。”她故作为难地思考了一阵:“可能是因为我想实现你的愿望吧,上次你随口说的那个愿望不作数啦。”

于望秋听着,很轻地垂了一下眉毛,有点委屈:“我那个,不是随口说说的。”

“嗯嗯不是随口说的,我知道啦。”牧筝桐给他顺顺毛:“但不是已经实现了吗?所以当然不作数啊。”

“但我没有其他的愿望了。”

“真的没有吗,那宝贵的许愿机会就要浪费了哦。”

落日沉海,烟花bang也快烧到末端,于望秋终于握上她的手,摇头:“不要浪费。”

“那你许愿吧。”

“我……”于望秋想了想,“我的愿望是,想知道你有什么愿望。”

啊?

这算什么回答。

牧筝桐圆圆地瞪着眼,正要说这怎么能行,就看见于望秋拿起了另一支烟花bang,将顶端引线对准已经要燃尽的流火。

噼啪的金光续上。

两人隔着细小却绚丽的指尖烟花对视,牧筝桐听见他说:“一根用来实现我的愿望,一根让我知道你的愿望好不好?”

他不常主动去探寻什么东西,向来都是用暗示和

诱导的态度把自己放在被动的位置,所以现在——

牧筝桐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只是为难:“可是我…我也没什么愿望呀。”

“桐桐…你就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牧筝桐仔细思考了一阵,摇了摇头。

从小到大她几乎什么也不缺,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是主动去说主动去努力得到,不论是弹琴、跳舞还是围棋画画,都学了个七七八八,甚至小时候有段时间身t不好,舅舅还送她去学了几年跆拳道。

虽然最后荒废了。

但如果真要现在说出有什么愿望,她说不出来。

这下她有点理解那天她问于望秋这个问题,他为什么会那么为难了。

于望秋把她纠结迷茫的神情尽收眼底,眼神一点一点暗淡下去,但还是捏着她的指尖轻问:“可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现在想不出来,那可以以后告诉我吗?”

听上去有点落寞。

牧筝桐抬眼望着他,张了张口,脑子里灵光乍现,嘴一快就把话溜了出去:“非要说的话,其实也有一个。”

“什么?”

“嗯…”牧筝桐盯着那截也快要燃尽了对烟花bang,表情微赧:“在三十岁之前环游世界?算愿望吗?”

于望秋很快点头:“算,当然算,只是为什么是这个?”

“大概是因为很有趣吧。”

牧筝桐将两根烧得焦黑的烟花bang拢进手心,和他十指相扣,肩并肩看着遥远天际线边宛如橙汁打翻的残霞,发丝被海风吹得朦胧飘摇。

于望秋近乎痴迷地看着她的侧脸,听着她认真沉思过后的回答。

“…我不太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但又不喜欢去思考很久之后的未来的事,我喜欢把握当下,但如果是去环游世界的话,那每天都是不一样的、可以期待的。”

说到最后,她弯起眉眼笑看着他:“感觉特别有意思。”

浅棕的瞳孔中倒映出浓烈的橘红se,也映出于望秋认真专注的脸。

他点头:“嗯。”

“你要和我一起吗?”

“……什么?”

“我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呀。”被细密扣住的手指传来轻微摇晃的力,于望秋顺着那力道落眸,看见海风一样温暖柔软的人趴在栏杆上、歪头看着他。

她说:“要不要和我一起在三十岁之前环游世界?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约定哦。”

深黑失光的烟花bang被她捻在另一只手的指尖轻晃。

但那流火融焰一样噼啪烧灼的光仿佛在他的脑子里炸开,晚霞海风边,他听见自己凌乱的到再也无法停歇的心跳。

“好。”

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是大晴天。

简婧带的泳衣可算派上了用途,她高兴得一天换三套,每次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门。

在南湾每天喝喝椰子吃吃泰餐,闲了去沙滩踩踩水,一下脱离学校紧绷的氛围,格外放松。

几个人都亮眼,脱离学生的打扮,也格外x1引搭讪的人。

牧筝桐抱着两杯柠檬水赶到篝火晚会的时候,恰巧看见于望秋又礼貌地拒绝了一个卷nv人,他没有用牧筝桐当理由,而是拿出了自己的学生证。

对面nv人的表情一下变得很jg彩,不好意思地走了。

太好笑了。

牧筝桐忍不住也凑上去逗他:“好受欢迎啊,小狗。”

“……”于望秋看到她,接过柠檬水后g她的手指,耳根有点红:“主人别开我玩笑。”

声音很小,混在前面看台音响播放出的轰隆音乐声中毫不明显,偏偏牧筝桐听得真切,又觉得他可ai,上手r0u了r0u那片烫红的耳朵:“你最近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明明以前能一脸坦然地说出那么多不得了的话。

“是因为和你在一起。”

“什么?”

霓虹的灯光下,于望秋捏紧她的手,偏头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因为最近一直都能和你在一起,能像这样光明正大地牵着你的手,我很开心。”

牧筝桐愣愣和他对视了几秒。

然后热意自后颈攀升。

她脸颊一热,猛地把头靠到他肩膀上去了,任凭这人怎么追问也不抬头。

“所以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啊?”

三陵洲靠近海岸边的露天小酒馆人少,牧筝桐和简婧两人相对坐了个小方桌,深棕的木几上摆了红绿两杯度数不高的j尾酒。

听到这个问题,牧筝桐第一反应是疑惑:“你说谁?”

“还能有谁?你带过来的那个呗。”

于望秋。

“我和他……”牧筝桐的手指无意识在冰凉的玻璃杯壁划拉,水汽被涂抹成sh痕,人的声音也一样黏稠、不确定:“算是情侣吧。”

“什么叫算是情侣啊?”

“就是现在还不是,但未来可能会是?”

“不是…”简婧的表情一言难尽:“我以为你们早在一起了呢,怎么现在还没确定关系啊?”

“唔。”牧筝桐喝了一口酒,绿柚的味道清清甜甜:“因为我忘了。”

“啊?”

“因为感觉现在的状态也差不多,所以我都忘了我们没在一起了。”

“这都能忘?”

“哎呀,你知道的,我不怎么想这些事的。”

简婧颇为无语地看着她,但也知道这人确实就是想做什么就直接去做的x格,不考虑后果、没什么长久打算,从来都是活在当下。

“那之后呢?你享受暧昧上瘾了,打算就和他这样下去?”

牧筝桐眨眨眼:“你提醒我了。”

“提醒你什么了?”

“我确实该和他说这件事啊。”明明柚子酒的度数不高,牧筝桐却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热,好像是醉了:“你觉得在年后…算了,就过年的那几天我和他表白,然后和他正式在一起怎么样?”

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很亮,任谁看了都要心动。

简婧直接伸手过去捏她的脸,把人捏得“哎呀哎呀”地叫。

“你表白?”

“对呀。”

“你们……这个关系是怎么开始的?谁主动的?”

“嗯…”牧筝桐r0ur0u脸:“记不太清了,一开始是他吧,不过后来真正确定…好像是我?”

”那正式表白应该让他来说啊。”简婧一锤定音。

“为什么啊?”

“你笨呐。”简婧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她的脑袋:“当然是为了让他珍惜啊,什么都由你主动,他只用享受就好了,天底下哪儿来这么便宜的好事?”

“可是…”牧筝桐犹豫:“我觉得我和他不用考虑这些,而且他本来就、经常说喜欢我呀。”

简婧单手托脸:“那他有没有说要和你在一起?”

“…好像没有。”

“这不就结了?”简婧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你们ga0了差不多一学期的暧昧,他经常说喜欢你又不说要和你在一起,该不会是想吊着你吧?”

“于望秋应该不是那种人吧?”

“你可别把男的想得太好了。”简婧不由分说替她做决定:“总之这事就这么定了,他要是真喜欢你能忍住不和你要个名分吗?你暂且按兵不动,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按捺不住。”

牧筝桐不说话了。

但是纠缠在一起的眉眼还是透露了她的犹豫和担忧。

简婧叹了口气:“我说你是不是太顺着他了?”

于望秋到酒馆边上时,恰好听见这么一句话。

脚步顿住,他没有继续上前,而是安静躲进临桌嘈混不清的人群中,继续听她们说话。

牧筝桐的声音轻且浅:“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你也太照顾他了,喝个东西吃个东西想着他也就算了,之前在学校为了他从晚会跑掉、和纪铭吵架,最近也是,天天就要念叨他、去哪儿都担心他一个人会不会不开心,是不是太过了?”

“这样……不正常吗?”

“也不是说不正常,我只是觉得你在这段关系里付出得太多了,他有付出同等的东西吗?反正就我看到的来说,他一直都是在接受你对他的好而已。”

“其实也没有啦……”

“你看,你又在为他说话了,我说……”

简婧转了转手里空了一半、只剩些碎冰块的酒杯,把它们晃出哗哗的响:“你不会觉得这样很累吗,全身全心都放在一个人身上、随时随地都要关注他的情绪,听上去就好累。”

海风习习擦过人的耳朵,酒馆沸腾的人声莫名静了一瞬,就像是老旧的电影卡碟,但不过一秒就恢复热闹,没人在意那一霎的怪异。

只不过于望秋耳边依旧没有传来牧筝桐的声音。

她有点沉默。

良久,风才把她的话捎到耳畔。

“…好像,是有一点。”

然后是更长的寂静,她说完这句话就没了下文,在简婧“我说吧”的眼神中不自在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鼓鼓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望秋继续坐了会儿,没等到任何话后起身,无声无息地穿过人群离开,像是从没来过一样。

“但其实……”

又一杯酒下肚后,牧筝桐晕乎乎地往桌面一趴,嘟囔着开了口:“我也不觉得讨厌啊。”

“哈?”

“就是说…对他好是我自愿的,虽然是有点累吧,但我很开心啊,看见他开心我也开心,嗯……我也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简婧大惊失se地戳她:“你恋ai脑了。”

“…还没恋ai呢。”

“还没恋ai就这样,真恋ai了还得了?”

“唉…”牧筝桐把额头磕到木桌上去滚了滚,语气含混不清

:“他怎么还没来,我想回去找他了。”

“你醉晕了吧,这酒多少度啊?”

“我没醉啦……”

又坐了会儿,她突然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往外走:“我真的回去找他了,我先走了。”

“哎,你等等!”

于望秋把自己从花洒冰冷的水中ch0u离,双手捂住脸,任凭水珠断线般坠下去,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和他的心脏一样。

又做错了……吗?

她说很累。

是他让她不开心了、厌倦了、腻味了这段关系。

她会想要结束吗?

浑身冰得厉害,失温的感觉让心脏狂跳,像尖锐的警报,告诫着他危险。

于望秋浑然不觉地擦g发稍水渍、吹g,然后离开浴室,去空旷紧闭的卧室内换了一身g净的深灰t恤和黑se工装k。

默了会儿,他才又去行李里翻出一条尚未拆封的choker链挂上脖子。

这是牧筝桐给他买的,很像项圈的样式,现在戴上,起码能给他一点归属感。

手指摩挲着皮革链,于望秋认真思考起要不要换一种风格,如果她觉得累、觉得腻了,那自己就有必要重新燃起她兴趣。

但害怕这一切都是徒劳。

往外走的时候,身t凉得可怕,t内又翻滚着一gu奇异的郁燥,折磨得于望秋头痛yu裂。

或许是因为在冲冷水前喝了酒。

没什么的。

“…我说了我对你们没兴趣,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啊?”

“交个朋友而已啊,别那么小气咯。”

有人的声音。

椰树下的石板路尽头,牧筝桐满脸不高兴地抱着手站在那儿,被两个男生挡住了去路。

两人不依不饶地把手机往前递,要加她的联系方式:“你不是说没有男朋友吗?那和我们认识认识也没什么嘛。”

“是没有男朋友啊,但我……”

“桐桐。”

于望秋目不斜视地挤开那两人,在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到她面前站定:“你怎么回来了。”

“啊。”牧筝桐抬头看他一眼,态度一下子软化,睫毛扑闪扑闪后伸手抱住他的胳膊:“你来啦。”

……脸有点红。

被人软绵绵地靠着,于望秋莫名肢t僵y,刚刚在x膛里奔涌了好久找不到出路的郁气一gu脑地涌了出去,让人头昏脑胀。

昏白的路灯下,对面男生的表情一下难看起来:“这谁啊?你男朋友…你不是说没有吗?难不成是你哥?”

于望秋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旁边的人就摇了摇头:“不是男朋友啊。”

像棉花塞住了瓶口,流水涌不出去,被它x1满塞胀。

“哦……”那男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于望秋一眼,调侃笑道:“朋友还是哥哥?”

牧筝桐还抱着于望秋的手臂,将它横到自己身前,呈一个防备的姿态,但或许是喝多了,酒jg麻痹神智,她笑眯眯地开口:“我觉得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哈?能是什么不得了的?”

于望秋沉默地站在一边,从她说出那句“不是男朋友”开始,就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要不要问她要不要告诉她、要不要……求求她。

好想和她在一起。

但是手臂被nv生绵软温暖的身t靠着,像是一把利刃横在那儿,阻止他所有的行动。

所以那么轻易地,他就被她的指尖g住了脖子上的皮革链,被拉着愣愣垂首,被人在脸颊上印了一个吻。

是刚刚那团涩堵的棉花被取下,又拂上面颊。

然后长出了暖融的藤蔓枝,柔柔浅浅地抱住他的脖子,少nv纤细的指尖00他后脑,把他摁在了柔滑微凉的颈窝中。

牧筝桐抱着他,好像抱着独属于自己的心ai之物,格外无辜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是主人和小狗的关系哦。”

她是真的喝醉了。

所以语气才会突然警惕:“你们难道也感兴趣吗?可惜我有一只小狗了,我也对你们没兴趣。”

手腕被轻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力道扣住,于望秋毫无反抗地被她拉着踉跄往前走,余光瞥见那两人惊愕不已的目光,还听见她在嘟囔着继续说话。

“再见啦,我要和小狗回家了。”

于望秋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特别有地域风格的、繁复织金的床纱。

然后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覆住身上人的腰背。

“桐桐。”

“嗯?怎么啦?“怀里的人是叠在他身上的姿势,头靠着他的x膛,腿压着腿,闻言轻轻蹭了蹭,发顶暖融融地挠过脖颈。

“…你喝醉了吗?”

“没有呀。”牧筝桐抬起头,趴在自己手背上看他,伸出拇指和食指在空中虚虚一捏:“喝了一点点。”

眼睛里已经水光朦胧一片,脸颊酡红烫热。

于望秋抿起唇,包裹住她的手掌:“你喝多了……”

“哎呀。”眼前人的眼睛蓦地瞪圆了,看看他的手掌,又看看他:“你的手怎么这么烫啊?”

“…有吗?”

“有啊。”牧筝桐嘟嘟囔囔地爬上来,双手捧住他的脸把额头也贴上去,两片光洁的皮r0u撞在一起,于望秋居然感受到了凉。

可明明她身上已经很热了。

牧筝桐已经试出来温度,撤开一点,满脸愁容:“你发烧了。”

“我…”于望秋试探着撑起身,又觉得没力气,一瞬间就倒回去,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全身的滚烫。

而牧筝桐贴着他蹭来蹭去:“小狗发烧了,好可怜好难过。”

两个人都不是清醒的状态。

于望秋挣扎着开口:“我包里有药…”

“药?”乱蹭的人停止动作,迷茫地看他一眼,表情突然变得纠结和为难,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般凑近了,“吧唧”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于望秋的眼睛也瞪圆了。

“有用吗?”

这个问句陡然让于望秋回想起在学校那次,他说只要她亲亲自己,伤处就不会疼了。

看来她不仅当时信了,还信到现在,醉酒不清醒的情况下又把这件事从脑子里扒拉出来,企图用这种方法为他缓解病痛。

唇张了张,迎着人担忧的目光,于望秋的话一拐:“……有用。”

“啊,那再多亲几下。”

听到那么一句有用,牧筝桐不由分说地捧住他的脸,到处乱啄了好几口,可能是脑袋被烧得短路,于望秋也没反抗没挣扎,真把她的吻当成药一样,晕晕乎乎地迎合。

可是……

“小狗更烫了。”牧筝桐停下亲吻,苦恼地看着他,担心si了:“小狗会被烧坏掉的,怎么办啊?”

“唔…”于望秋握住她的腕骨,脸贴上去蹭,嗓音已经沙哑。

“在、背包的夹层里,有退烧药……”

“啊,原来要喝退烧药。”

药片混着温水下肚,于望秋把头靠去少nv绵软的双腿,睁着眼看她r0ur0u自己的脑袋、捏捏自己的耳朵。

“快点好起来呀小狗。”

她在关心他。

于望秋顿时觉得自己在冷水中冲了半小时的决定是正确的。

但头太晕了。

他无能为力地耷拉下眼皮,躺在她的腿上,靠着她馨香绵软的腰肢,被她r0u来r0u去,r0u得耳根发痒、皮革choker在脖间滚烫。

牧筝桐的声音飘下来:“小狗好可ai。”

她身上还混着j尾酒的味道,柚子、葡萄、柠檬都有,就像被投进酿酒桶好好腌制了一番一样。

好香好甜。

在人的手指移到脖颈、卡进皮革链和脖颈之间缓慢摩挲的时候,于望秋终于抓住了她的手,睁开雾气蒙蒙的眼:“主人怎么能一直这样0我呢?”

“啊…”明显也不清醒的人自上往下愣愣看着他:“不能、不能0吗?”

“不是……”

于望秋的手指往上探,一点一点磨进了她的袖口中,擦着被宽大衣袖掩住的光0小臂皮肤伸进去,把人软软推着倒下去,和她换了上下位置。

“只是主人0我太随意了,就像…就像0一只小狗一样。”

“啊……”

两人的距离越缩越短,牧筝桐的头发散乱在床褥上,眼尾红红的,胡乱眨眼看着他不断凑近,一点反抗也没。

于望秋听到她疑惑犹豫的声音,顿住笑了一下:“虽然我本来就是你的小狗,但是……”

唇覆贴在了一起,男生又烫又软的舌头毫无预兆地伸入口腔,过电一样刺激着全身,牧筝桐没忍住往上贴去,回应这个吻。

但他又迅速撤了出去,继续刚才的话。

“但是被主人一直这样0的话,小狗会忍不住的。”

“于望秋……”

“主人。”话被截住,于望秋真像小狗一样蹭了蹭她的鼻尖,嗅嗅她的味道,又落了唇去耳垂t1an舐、在她毫无危机感时轻咬了一口。

牧筝桐打了个哆嗦。

于望秋安抚地伸舌t1an弄那块软r0u上被自己咬出来的浅浅齿痕,语气黏糊又稠密。

“不要叫我的名字,叫我小狗呀。”

“唔、小狗……”

牧筝桐细声细气地叫他,于望秋终于从她身上抬起头,撑着混沌的神智看清了她正被自己按在床上、头发散乱、衣摆掀到锁骨,任凭两团rr0u暴露在空气中、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顶端缀着的r果嫣红挺立,被t1an吃得水光danyan、sh濡迷蒙。

好漂亮、好软、好喜欢。

于望秋又一垂头,把脸埋进rr0u中间,沉沉x1着气,嗅着她皮

肤的香味。

牧筝桐抬手00他的后脑:“你好烫啊……”

他还在发烧。

牧筝桐又抬了手,把一边的rr0u推挤过去,太小了,所以很是艰难地蹭上了他滚红的耳朵:“给你降降温。”

她还没醒酒。

不然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绵乎乎的东西往自己耳朵上压,于望秋非但没有成功降下温,反而把它的温度同化了。

他侧头,往挤过来的rr0u上亲了一下,又抬眼看她:“小狗想和主人做。”

“那做吧,主人也想和小狗做。”

牧筝桐垂着颌认真回答,脸颊和鼻尖都很红,一副昏了头的样子。

于望秋猝不及防问了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呀?”

“为什么主人也想和小狗做?”

“因为就是想呀。”

于望秋还是不依不饶:“到底为什么想?”

牧筝桐盯着他不说话,突然翻身压住他,捧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你不想了吗?”

“……想。”

他这么一回答,牧筝桐就兴致b0b0地坐起身,脱掉底k后又去扒他的k子:“那我们做吧。”

于望秋的x器早就肿y得不行,几乎是她一扒就跳了出来,被她玩玩具一样掐了捏了两把后就要吃进身t里。

他吓得赶紧阻止:“还没有、戴套……”

“啊……”牧筝桐茫然看着他:“在哪儿?”

于望秋也茫然:“在…想不起来了……”

头实在是太晕了。

“唔…”牧筝桐为难地皱着眉思考:“那直接进去……”

于望秋拼命摇头:“不行不行。”

“那不做了。”

“不行!”

他一下也坐起身,拎着牧筝桐的腰把她拎到旁边放好,念念不舍地亲亲她:“我去找。”

“嗯嗯嗯。”她一秒点了八下头,还不忘胡言乱语地叮嘱他:“早点回来哦。”

好像妻子嘱咐出即将要远门的丈夫。

于望秋也认真回答:“我会的。”

但他根本没出这个卧室,只不过是下了床去ch0u屉、背包、桌面上一t0ng扒拉,最后真成功找出来一枚塑封的方形r胶套。

昏头昏脑地回到床上后,于望秋戳戳垂着头打瞌睡的人,把她戳醒:“桐桐,是这个吗?”

“嗯?”被酒jg侵袭了大脑的人挣扎着清醒过来,凑过去一起研究:“好像是。”

“这个…”被高温烧坏了脑子的人把手里的东西翻来翻去地看:“要怎么戴?”

牧筝桐看着,伸手ch0u走,刷拉撕开包装后一gu脑地往他腿间高翘的x器上箍,歪打正着地蒙对了正反:“这样,戴好了。”

于望秋看着她,伸手把她抱到自己身上:“好厉害,主人。”

“嗯嗯。”牧筝桐胡乱点头,挣扎着挣扎出去,往身后的床上一躺:“快做吧,做完了我想睡觉。”

眼睛都闭上了,一副困得不行下一秒就要睡着的样子。

于望秋膝行过去,双手撑在她身侧,俯身亲她,用腿间热烫的东西蹭她。

“主人困了吗?”

“嗯……”

她又醉又困,于望秋却好像清醒了一点,看着快睡着的人,手掌伸去腿间上下撸动起本就y挺的x器,边俯身给她t1anx边ziwei,又在q1ngyu高昂的时候起身,整个人挤进她腿间,yjg对准x口一点点cha了进去。

少nv的yhu早就被他t1an软了,x器整根掼入x内的时候,她也哆嗦着睁开被q1ngyu染满了的眼睛,带上一点控诉和委屈:“好烫……”

“什么烫?”

于望秋握着她的腰,顶胯沉身,用自己的x器在她紧窄的x内做起活塞运动,刚将x腔撞得开了些又迅速被软r0u裹缠上来。

sh乎乎暖融融地包裹着他的yjg,偏偏在他过高身t温度的对b下,竟显得有些温凉。

像是一池春水danyan着扑上来,细润、无声。

而给他这样感受的人只是委屈巴巴地抬手0了0自己的小腹,按按那儿被顶得略凸的皮r0u:“这里、嗯…这里好烫……”

她又把他握在自己腰侧的手抓来一只一起覆上去:“你能0出来吗?”

什么都0不出来。

但于望秋就是觉得自己也被她烫到了,指尖颤抖之下,他又是俯身和她接吻,企图用自己过高的温度也磨灭她剩余的神智。

缠吻声sh啧作响,牧筝桐闭着眼伸出舌迎合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人调换了方向,成了坐在他腿上、被他x器钉着的姿势。

“小狗……”

身上的人热情又黏糊,sh吻从唇移去耳垂、脖颈、锁骨,一路往下。

牧筝桐撑着他的肩,又

被烫到一样缩着指尖,不停念叨着“好烫好烫”,格外委屈地开始扭腰、起伏吞吃那根东西。

心脏跳得快,xr0u绞得紧,甬道被堵得满满当当,情动的x水在皮r0u间挤压晃荡。

耻骨相撞,软x前端嵌着的漂亮蒂珠压去男生青筋虬结的j根,被充血鼓胀的血管挨着挤着、被新长了一点出来的毛茬软软扎着,b起折磨更像是撩拨。

上衣早就不像刚才那样高掀到锁骨,而是规规矩矩地盖住整个上身,于望秋也不伸手撩开,就隔着这么一层布料t1an她的x,舌尖洇sh布料,刮过藏在下面也挺立起的rujiang。

“嗯……”

她又哆嗦了一下,抱住他作乱的脑袋。

但也阻止不了这人埋在那儿将她的衣服、rujiang一起含入口中。

三处快感同时向大脑进攻,牧筝桐x1x1鼻子,语气含糊不清:“要被小狗烫坏了……”

她全身的皮肤也泛着粉泽,x膛起伏得厉害,这话倒不像假话。

身下的x器像烙铁一样不知疲倦地往x内顶,颜se也是同样的深红se,柱身被浸得晶亮,热意蓬b0地拍击xr0u。

或许是唇被她的r堵住了,于望秋沉默着没说一句话,只有越来越重的喘息和往x内敏感点上撞击的yjg能说明他还有意识。

这次s出的jgye也格外滚烫。

牧筝桐被于望秋撞上了ga0cha0,浑身痉挛地瘫伏去他肩上时,隐隐约约回想起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没和他说。

但是太累了。

打定主意回去再说后,她闭上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回桐江后没过多久就是新年。

今年的雪下得不算早,都到除夕了才来了第一场小雪,纷纷扬扬地落满了后院。

牧筝桐洗g净刚包完元宵的手,躲到秋千边ch0u空给于望秋发消息。

——「你在g嘛呀?」

小狗小狗:「在家准备吃饭。」

又是一个人过。

牧筝桐皱眉继续打字:

——「今天是除夕诶,你没有什么安排吗?」

小狗小狗:「现在还没有,晚上可能会回那边。」

是说他父亲那边,光是想想也知道,他肯定不开心。

但牧筝桐也没办法,只能苦恼地皱着眉,脑中已经开始上演把于望秋叫来自己这儿、外公和舅舅不喜欢他、执意拆散他们两个的悲情故事。

太可怕了。

牧筝桐摇摇头挥去脑子里奇奇怪怪的画面,继续给他发消息。

——「明天我来找你好不好?」

小狗小狗:「但明天是春节,你肯定要和家人在一起,没必要为了我特意过来,我没关系的。」

——「就是因为明天是春节我才要来找你呀,好了你别说话了,明天中午我来找你吃饭,我给你带可丽饼。」

发完这句话,牧筝桐直接把手机摁黑揣进口袋里进了屋。

客厅布置得格外温馨暖融,她一进去,牧飞白就把手里的棋子一丢,招呼她:“小梧桐过来这边,陪你外公下盘棋。”

“我和外公下棋?那岂不是输得特别难看?”

牧飞白不由分说地把她摁到位置上:“哎,你让外公让着你嘛。”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起来,他拿出看了一眼,立刻喜上眉梢地走了,还不忘叮嘱:“好好下啊,一会儿我回来看看战况。”

牧松清眉毛一扬,睨他:“陪老人家下盘棋都推三阻四,这是又去和你的小nv朋友聊天?”

牧飞白啪啪打字,还不忘回嘴:“不是nv朋友,追求对象。”

老人家气得拿拐杖打他:“没出息。”

后者哎哟哎哟地叫着跑了。

牧松清有意放水,牧筝桐最后艰难地赢了这盘棋,但还是做出不大高兴的样子:“外公,你放水都放到太平洋了。”

老人家乐呵呵地拍她的手背:“我可舍不得让我的小外孙输啊。”

“对啦外公,你有没有看我送的新年礼物?”

“看到了看到了,嚯——好气派的一套文房四宝,花了不少钱吧?”

“没有呀,您开心就好啦。”

牧松清拄着拐杖拉起她的手:“走走走,上楼看老爷子我也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

“还有礼物呀,我还以为今年也只有红包呢。”

以前过年都是送礼物,去年牧松清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现在的小年轻不喜欢长辈送的东西,还不如给钱实在”这种话,礼物没了,给她包了一张六位数的卡在红包里,ga0得牧筝桐哭笑不得。

“好了,老是念叨这件事,还不是网上那些人胡说八道我就信了。”

牧筝桐高高兴兴地挽住他的手:“那您今年给我准备了什么新年礼物啊?”

说话的时候保姆已经帮着打开了书房的门,牧松清进去,从檀木

书架上去了一个木盒出来,打开给她:“专门问的纪铭那小子,怕你小姑娘嫌镯子老气,老爷子我特意去拍的翡翠手串,看看喜不喜欢?”

绿湖一样透彻的手串静躺在绸布上,在灯下一转、闪着盈盈的光。

“喜欢。”小姑娘伸出手,撒娇:“外公给我戴吧。”

“好,外公给你戴。”老爷子笑呵呵地取出手串,细致地捋到她腕骨上,一边还念叨:“前几天专门飞香港,结果就这串还能入眼,想着还是送给你,请大师开了光,保佑外公的小筝桐一辈子平安幸福。”

牧筝桐眨巴着眼抱住他:“外公对我最好了。”

“知道外公对你好,还不听外公的话?”

“我没有不听外公的话呀。”

“当初给你和纪家那小子定娃娃亲,你不是就说不乐意,非要取消,本来定下就是随口说说的东西,取消还ga0得那么兴师动众。”

“娃娃亲本来就不对嘛。”

“是不对,所以才取消了,不过现在你们都长大了,纪铭那小子又为了你老早从美国跑回来,你心里就一点触动都没有?”

牧松清去旁边的书桌前站定,打开她送过来的狼毫,牧筝桐就帮着磨墨,一边鼓着脸答:“我又不喜欢他。”

狼毫在宣纸上拖出长长的墨痕,蜿蜒连成了一个“安”字,笔锋渐隐的时候,老人浑厚的声音也响起:“你是不喜欢他,还是喜欢于家那个孩子啊?”

墨条把砚台里的墨汁往两边推开后顿住,牧筝桐讶异:“外公……”

牧松清搁下毛笔:“外公不怕你伤心,就直说了,那个孩子配不上你。”

这话头来得猝不及防,牧筝桐只能y着头皮接,也跟着搁下墨条:“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说啊。”

“我们大家都这么说了,你就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吗?纪铭那小子没什么坏心眼,是个好孩子,咱们两家关系也亲厚,但你不喜欢,外公也不b你,可以由着你选自己喜欢的,但是筝桐,外公今天就给你说一句准话,牧家的外孙nv婿,就算不是纪铭,也绝对不能是于家那个孩子。”

上一秒还和颜悦se的老人这一秒就变了脸,拄着拐杖就往书房外走,牧筝桐赶紧跟上:“为什么,您不是说选我自己喜欢的,那我就喜欢他啊。”

“你喜欢他什么?一副好皮囊还是虚以委蛇、装模作样的本事?你太单纯了,根本就看不出来那孩子心里的弯弯绕绕!”

牧筝桐着急辩解:“于望秋不是您说的那样的!”

笃笃的拐杖敲击声响进了一间满是浅绿淡橘装潢的卧室,牧筝桐跟着进去,一时止住了声音。

中山装的老人站在她面前,背影宽阔、但也有了苍老颓势,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当初就不同意你母亲和你父亲在一起,但你父亲是个本分人,让他入赘、孩子随母姓也二话不说同意了,这么多年我唯一觉得愧疚的就是你,你小时候生病差点没命他们两个都留在实验室没回来,说的好听了是报效国家,说难听了就是冷漠自私,天底下哪儿有他们这样的父母!”

说到激动的地方,老人家气得用拐杖把地板敲得砰砰响。

牧筝桐拉拉他的衣袖:“外公,我现在好好的啊。”

“是,你现在是好好的,所以我才要说,我给你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不是为了眼睁睁看着你选一个配不上你的人的!”牧松清转过身,鬓发半百、满脸倦容:“母亲疯疯癫癫、父亲一身铜臭,还有个上不了台面的养子,这样的家庭能教出好孩子吗?”

“那只是他的家庭而已,他选择不了,但是于望秋和他们不一样,他特别好,很温柔很优秀,您见到他也会喜欢他的。”一段话说得又快又急。

牧松清摇摇头:“你当外公没见过那个孩子吗?”

在房内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一瞬后,牧松清才开口:“我见过那个孩子,和你差不多的年级,却有一双心思那么重的眼睛,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你完全是被他耍得团团转。”

牧筝桐用力摇头:“不是那样的,外公,您不能这么武断,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还是免了。”

说了这么多她都没有一点动摇,牧松清哼一声:“纪铭说明天要来看我,刚好你们也很久没见了,你就留在这里,哪儿都不要去,就当是陪陪老爷子我了。”

牧筝桐瞪大了眼:“可是外公,我明天……”

门口立刻有不知道从哪儿涌出来的保镖堵住去路,她只能不可置信地看着已经出到门外的人:“外公!”

牧松清背对着她,没有回头:“时候不早了,好好休息。”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牧筝桐还是没能成功离开海御的大门,无能为力地在外面转了一圈后,只能又回到卧室扑到床上生闷气。

纪铭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颇觉好笑地敲了敲门:“还没睡醒呢?”

埋在枕头上的人回头慢吞吞瞥他一眼:“你来g嘛?”

“牧爷爷叫我

来的啊,刚去给他拜了个年,老爷子给我封了一个大红包,给你咯。”他边说边走进来,掏出羽绒服外套口袋里烫金的红包递过去。

牧筝桐兴致缺缺地转了回去:“不用了。”

纪铭在她床边上坐下,单手撑着身t偏头看她:“怎么闷闷不乐的?”

她没回答,还是维持着整个人扑在被子里装si的姿势,纪铭百无聊赖地看了两眼手机,又听见她开口了:“外公知道我和于望秋的事了。”

手机被摁黑,在男生的手掌中转了一圈,纪铭格外欠揍地笑了一下:“哦,好事啊。”

牧筝桐躺不下去了,噌地从床上坐起身,对他怒目而视:“我都想问你,外公突然知道,是不是你……”

“别说了。”纪铭直接开口打断,笑容完全消失了,语气也是难得的严肃:“你上次说你不想讨厌我,我也一样,你不觉得你b我过分得多吗?我们认识十六……哦,马上十七年了,你真的要为了他完全不在乎我的情绪吗,还是说在你眼里ai情就b友情重要那么多?”

突然从指责方变成被指责方,牧筝桐明显愣了一下才辩解:“这不是一码事,我是想问……”

“你是想问是不是我把你们的事告诉牧爷爷的是吗?那我说不是,你信不信。”

他的语气格外认真。

x口仿佛堆了一口气顺不出去,牧筝桐移开眼:“我信。”

是真的是信。

毕竟外公要真想知道她的事还用不着问纪铭,纪铭也不会是那种在背后乱说闲话的人。

“那你在不高兴什么?”

“我昨天说了要去找他,但是外公不让我出去…”她说着突然抬起眼,一脸期待:“纪铭,你能不能……”

“不能。”

牧筝桐的话噎在喉咙里,气鼓鼓地瞪他一眼:“小气。”

“这还小气?我喜欢你,你让我帮你出去见你喜欢的人,是你把我想得心x太宽广了吧。”

这两天所有人都在指责她。

牧筝桐垂下眼,声音也放低、放得严肃:“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不喜欢你了,是你说还想和我做朋友,可是纪铭,朋友不是这样的,你不应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和我喜欢的人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如果你不能祝福我,起码不应该千方百计地ga0破坏。”

se调清新明快的卧室内一片si寂,纪铭沉默了很久,突然起身:“可以啊。”

“……可以什么?”

牧筝桐愣愣抬头,看见他摆出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我可以帮你。”

“你的意思是……”

“别误会啊。”或许是她眼里的期待太过明显,纪铭赶紧接话:“我是说,我愿意帮你得到幸福,而不是帮你出去找他。”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纪铭伸手把她从床上拉起来:“你着急出去,是因为要去找他吧,我就很奇怪,为什么老是你去找他,他怎么就不来找你呢?”

“他家里……”

“好了别找借口,他要真想来千方百计也会找到办法的,总之,你现在告诉他你去不了了吗?”

“……还没。”

“行。”纪铭点头:“那就别告诉他。”

牧筝桐皱眉:“但时间已经快到了,我不能让他担心。”

“就是要让他担心。”纪铭瞥她一眼,转头顺走了她放在床头的手机:“如果他真的关心你、喜欢你,会忍住不来问你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先不告诉他去不了了,只要他给你发消息或者打电话,我就帮你出去找他,怎么样?”

就算是普通朋友,这种情况肯定也会发消息问一声。

几乎是稳赢的局面。

牧筝桐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因为我说了要帮你啊。”纪铭笑一下,不动声se地0了0腕骨上那根只有他还坚持戴着的红绳金珠:“哪怕做不成情侣,我也希望能继续做你最好的朋友,我保证,今天过后我就彻底si心。”

“所以最后呢?”

流淌着柔和钢琴曲的n茶店内桃花香气氤氲,简婧围了圈毛绒绒的羊羔绒围巾在脖子上,嚼着珍珠听对面的人说话。

牧筝桐心不在焉地搅散了杯子里的n油顶,摇头:“他没有……没有找我。”

“啊?”

“你们都很意外吧,我也想不明白。”她把小勺放下,趴去桌子上,眼神空落落地望向虚空:“到晚上我才告诉他白天有事没过去,他回了我一句好,没关系。”

“什么都没问?”

“什么都没问。”

牧筝桐转了转脑袋,声线飘忽不定:“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不该听纪铭的…我是不是该和他道歉?”

“…你真的这么喜欢他吗?生气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为什么是我该生气啊?”

“你突然没去找他,他都不关心吗?不应该多问一句吗?”

“可是我、本来就是我食言了。”

“那不是你外公把你关着了吗?”

牧筝桐眨了眨眼,又自动为于望秋找到了理由:“说不定他家里也有事,他说除夕回了他父亲那儿,他们家对他很不好,他肯定过得不开心,我不应该试探他的,我就应该想办法出去找他的……他肯定很难过。”

简婧听得生气,把n茶杯往桌面上啪地一搁,吓了还在伤春悲秋的人一大跳。

“哪儿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

她很铁不成钢地捏了捏牧筝桐的脸:“你是上辈子欠他的吗?凭什么要你去安慰他关心他,你又不是他妈,你还b他小吧,他不照顾你就算了还要你处处迁就,我真是看他不爽,我说话难听我先不说了,总之我和你外公站在同一战线。”

“但是…”牧筝桐把自己的脸从她的手指中解救出来,心疼地r0u了r0u,嘟嘟囔囔地开口:“但是我喜欢他啊,他其实也对我很好,真的没有你们说得那么过分。”

“那他怎么不来找你?”

牧筝桐继续r0u脸沉思出了一个答案:“所以我应该直接问他。”

“哈?”

“与其在这儿纠结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主动说要和我在一起,还不如直接问他,难不成我就要这么一直试探他试探下去吗?我做不到这样。”

简婧皱眉盯她半天,最后叹气:“你可真喜欢他。”

“他也喜欢我。”牧筝桐抿唇笑了一下:“到底有什么原因又有什么隐情,我直接向他问清楚就好了,我相信他。”

简婧又x1了口n茶:“行吧,你开心就好,别哭着来找我。”

牧筝桐已经打开手机想给于望秋发消息,只是在纠结措辞,边纠结边问:“婧婧,我记得你之前挺支持我的呀,怎么最近突然这样,要是你和沈祈言谈恋ai遭到所有人的反对你就会直接放弃吗?”

“我会啊。”简婧移开眼,轻飘飘回了一句:“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牧筝桐打字的手顿住,然后蓦地瞪大了眼:“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啊。”

“为……为什么啊?”

简婧耸耸肩:“腻了,学生时代谈恋ai分手很正常啊,难不成我还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吗?还是说你觉得你和于望秋在一起了就一辈子不分开?”

午时人声渐嘈的n茶店内,牧筝桐愣愣地看着她,指尖动作缓慢滞住,然后下定决心般将自己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几个字全部删掉。

“……你g嘛呢?”

“你难过吗?”

两人问了对方两个完全不相同的问题出来。

简婧愣过后先回答:“不怎么…难过吧,你不用关心我,ga0好你自己的事吧。”

“真的不难过吗?你们在一起那么久……”

“真的没什么感觉,我和他是和平分手,或许就是在一起久了才这样,要是热恋期分估计会伤心一段时间吧。”

“可是……”

她还要再说,简婧直接把左手手心抵在右手指尖,做了个“s”的手势:“好了,我说没事就没事,倒是你,怎么全删了,不是说要问清楚吗?”

“我、因为我…”牧筝桐深x1了一口气:“我觉得,我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特别轻的一句话,没有演讲时的激情澎湃,也没有恨不得昭告天下的雄伟昂扬,只是迷茫的人在终于认清自己内心时的喃喃自语。

简婧听得很清楚,脸上的表情像电影卡碟那样停顿了一瞬后:“你来真的?”

“嗯。”牧筝桐用力点头:“所以我想直接去找他,当面告诉他。”

“现在?”

牧筝桐继续点头,下一秒又找回几分理智一样摇摇头:“晚上,不能冲动,我想正式地、好好地和他说,我还得、还得准备一些东西!”

她边说边激动地站了起来,邻桌有人投来疑惑好奇的目光,她一概无视,提了包就要走。

简婧只能莽头跟上:“你去哪儿?”

“就是去准备我说的东西啊。”

要准备的东西是陶瓷杯。

那个于望秋曾经打算送给她、可惜被他母亲摔坏了、变成碎片被她抱回家的陶瓷杯。

牧筝桐之前一直没想明白自己一时冲动要这么一堆碎瓷片回家g嘛,但也好好放进了储物柜,如珍似宝地护着。

在去南湾之前,她突发奇想地抱着那堆碎瓷片找了一家修复店,店长姐姐说碎成那样很难复原,但在她的再三请求下还是打算试一试。

用的方法是金缮,牧筝桐一直在等消息,刚好就在前几天,店长姐姐发消息说修好了,让她有时间去店里取。

破损的瓷片被盘根错节的金漆重新粘连到一起,像是残缺的肢t挣扎着长出经络血管,奔涌着流淌在千疮百孔的瓷面上,漂亮得令人心颤。

于望秋一定会喜欢。

再三谢过店长姐姐后,牧筝

桐下楼打了个车,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了垂枝苑,走到门口了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还没有告诉他自己过来的事。

只能先碰碰运气。

天se已经暗了几分。

桐江的下午没有南湾那样浓烈的晚霞,日光昏暗,半空正簌簌落雪。

不是初雪、只不过是冬日再普通不过的一场雪。

她之前一直待在室内,所以没有注意到。

拐过几个弯走到一栋楼下的时候,牧筝桐的心跳得砰砰作响,吵得她自己耳根都麻,却在看清不远处的人时陡然安静下来。

是于望秋。

他穿了一身轻薄的黑se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方遮住脖子抵着下巴,正安安静静地低着头,利落地挥着手里笨重的大块头藤条扫把将道路上的积雪扫开。

只不过是一层薄雪而已,负责清扫的阿姨应该是打算等雪停了再一起清理。

小区的人都外出串门走亲戚了,周围都安静,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可怜地在这儿扫雪,低头垂眼,浑身冷寂。

牧筝桐的心里泛起一gu说不上来的酸楚,抱着手里的东西又往前走了几步,叫他:“于望秋。”

从南湾回来后,他们已经有一周没见过面了。

于望秋也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愣了几秒后才呆呆地抬起头,手臂还抱着扫把的竹柄,脸上尽是迷茫和讶异,像一只彻底呆掉的狗子。

她没忍住又往前走了两步,顺口气后开口:“我、我是来找你的,我有话想和你说。”

于望秋还没反应过来一样看着她:“什么…话?”

“我…”她想说,但又觉得在这儿淋着雪不是表白的好时机,“你还要扫雪吗?不冷吗?我们上去说好吗?”

他老是受伤,所以牧筝桐好怕他受凉感冒。

于望秋的脸本就被冻得僵,闻言很迟缓地眨了下眼,摇头:“不冷,但是我…我也有话对你说。”

那怎么行。

牧筝桐嘴一快:“我觉得我的事b较重要,我先说。”

“我想先说。”

于望秋难得说出拒绝的话,睫毛落了片雪,眨眼时掉下,纯白的雪花后,内里黑透的眼睛温润、安静、极其认真。

让人完全无法拒绝的神态。

怀里的被修补复原的陶瓷杯仿佛在发着烫,牧筝桐用力抱着,点头:“好,那……那你想说什么?”

会是和她一样的话吗?

心脏像被拨动的齿轮,又开始哗啦啦转动,一节扣住一节,嘀嗒嘀嗒地鸣响。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先前被他扫净了的行道砖面又覆了层纯白的雾,一点一点地将两人站立的地方连接到一起。

于望秋的额发被清浅的雪风吹得小幅度摇晃,睫毛上没有再堆雪,当然也就挡不住那双漂亮眼睛里所有的情绪。

牧筝桐在漫天的雪花中和他对视,总觉得他的神情有点悲伤,又像是……不舍。

很想去抱住他。

可是于望秋已经开口。

“我想要结束……我们的关系。”

漫天的风雪都好像静止了一瞬。

可是很快,更多呜呜的雪风灌进眼睛、鼻腔、耳朵、喉咙。

牧筝桐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一句问:“什么、什么意思啊?”

于望秋安静地看着她:“就是结束的意思,以后我们就还是和以前一样,做普通同学。”

甚至连朋友都不是。

雪把她的头发浸凉,温度从发顶开始ch0u离身t,怀里的陶瓷杯早已冰凉冷却,没有一丝温暖,也无法在人紧拥的动作中带去一点慰藉。

她无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为什么……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还是、还是你遇到什么问题了,你可以告诉我,不要说这种话。”

于望秋摇着头,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特别平常的语气,仿佛刚才牧筝桐从他眼里看见的一丝不舍不过是幻视,于望秋整个人冷静得可怕,一个字一个字地把她推开。

可是牧筝桐还是坚持看着他:“我不信,这太突然了,你连一个理由都不给我,肯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是你家里……还是我外公找你了,如果是因为我家你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扛,于望秋……”

“没有理由。”

“……什么?”

于望秋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肩头落了几片雪,他不忍惊动一样没有拂去,手里还抱着牧筝桐刚找过来时看见的藤条扫把。

那时候她怀揣着最隐秘盛大的心事,幻想着他听到自己的告白会有多高兴、他们又会迎来怎样幸福快乐的未来。

而那句告白还没有说出口,她只能被迫听他说出与幻想完全相反的、残忍无情的结束宣言。

“没有理由,因为早在一开始我们就说好了,这段关系随时可以终止,只要我们之间任意一个人不想再

继续下去。”

那是他曾经预备留给她的退路。

现在却被他自己用来推开她。

于望秋是在提醒她,他们之间本来就是随时都可以终止的关系,一方想要结束,根本不需要提供任何理由。

话说到这份上,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人都不应该再继续追问下去,但是牧筝桐只是抱紧了怀里的东西,从中汲取出或许是虚妄的勇气,用力摇头。

“怎么可能结束,你这个样子明显就是瞒了我什么,你要我怎么放心?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啊,于望秋,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来是打算……!”

“不要再说了。”

于望秋出声截住她剩下的话,被寒风吹得泛红的指骨绷紧捏竹柄,然后将它安静放去墙边。

他的步子全程都很慢、像是被冻僵了那样一点点挪过去,还一直垂着头,甚至没看她一眼。

“无论你是要说什么,我都不想听,我现在只想要结束,我不想再继续……再继续这么痛苦下去了。”

心脏贴着无法修复如初的陶瓷杯砰砰震跳,仿佛灼伤了上面的经脉,金漆开始发烫,烫得牧筝桐想要尖叫着扔掉它。

很久很久,久到雪花快灌满她的眼睛、冻僵她思绪,她才终于开口:“……痛苦?你的意思是和我维持这样的关系很痛苦吗?可是当初、当初不是你……”

“是我想要开始的,可我现在想要结束。”

雪花把空气扯成胶状,丝丝缕缕地牵连着两个人,可于望秋却只想要将它们尽数扯断。

他哪里在痛苦呢?

牧筝桐难过地想,他现在看上去那么平静、那么残忍,明明……只有她在伤心。

哪怕所有人都在指责她、都在阻止她、都不看好他们的关系,她也还是坚定地走到这儿、走到他面前,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意,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可是在她一步一步奔向他的时候,于望秋一直想的是要结束这段关系。

不给她任何的理由、无论她追问多少次、不管她有多伤心。

好像他们说的话成了现实,而于望秋这段时间的冷漠就是种预兆。

——他不过是需要这么一段关系、需要有人在意、需要有人关心而已,而那个人是谁不重要。

被冻得发僵的双腿艰难挪动了一步,意料之外的事态发展让牧筝桐几乎想转身逃离这个地方。

但最终,她只是抖落掉覆满脚面的雪,声音哽咽:“于望秋,你知不知道事不过三?”

对面的人这才缓慢抬了眼注视过来,依旧没开口。

她x1了x1气,强行按捺下眼眶里翻涌起的热流:“我已经问过你三次原因了,我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你要告诉我,我们应该一起解决。”

满目的凉白中,她的语气一点一点沉下去:“可我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你如果真的想要结束,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还是想问你最后一次为什么、你到底有什么苦衷?如果你还是什么都不打算说的话,就算我以后知道了,我也不会再来找你了。”

于望秋的睫毛颤了颤。

他在墙边站得笔直,鼻梁上的痣被雪花覆盖,更显得整张脸g净、纯白。

但那片雪一瞬就融化,刺凉地沁进皮肤里,尖锐地提醒着他。

“没有。”

这是他最后的回答。

在原地站了很久后,牧筝桐终于抬步,但不是转身离开,而是走向他,把在怀里抱了很久却还是失温的东西塞过去。

于望秋愣愣伸手接住。

“这是你的,还给你。”

她说完就想走,但刚迈了一步、侧了一点身就又转回来,胡乱用力地扒下腕骨上的翡翠手串一起塞给他,喘息发急、喉咙哽塞:“这个也给你。”

于望秋终于有了反应,第一个动作是拒绝:“我不要……”

“我也不要。”牧筝桐后退了一步,伸手抹了一把从眼角滚落出来的眼泪,字句破碎:“你不是说痛苦吗?那就当我对不起你了好了……反正我、我现在身上也没别的东西了,你不想要就丢了……”

眼泪越滚越多,覆在手背快被风吹y成霜,又把袖口浸sh,完全无法擦尽。

“你说要结束,那从现在起,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不要来找我,我也不会、不会再……”

话越来越难说出口,全部被压抑不住的泣音吞没。

于望秋僵立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后退,最后彻底放弃了擦眼泪,睁着被泪水和雪花浸软了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两秒,转过身几乎是跑一样地离开。

浅绿的身影在寒风里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耳边的风声小了,雪停了。

眼前只有满目刺眼的白。

他极慢地闭上眼,重归一望无尽的虚无。

——————

不算分手哦,因为根本就没在一起过……我在说什么

除夕那天晚

上,于望秋被叫回了蓝照山老宅。

肯定又会是一场足以令人作呕的“家宴”,像以前一样忍过去就行了,他早就习惯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

于岐山把他单独叫进了屋,脸上是难得的和蔼:“望秋,你做得很好。”

……他做得很好?

于望秋不明白。

于岐山仍笑着,自顾自地开口:“你是在和市长的外甥nv、老省长的亲外孙交往对吗?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家里,改天啊,我带着你登门拜访。”

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扩大,在于望秋眼里扭曲成小丑的狞笑,咧成镰刀的弧度,钩住他无处可去、摇摇yu坠的神智不停下坠——

直直坠入无间地狱。

难怪他会这么和颜悦se。

只是因为自己给他带去了意想不到的利益。

灵魂在被烈火烹烤,于望秋静了很久,听着耳边文件翻动的声音,只想着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他还以为,至少会等到和她过完这个新年呢。

“我没有和她在一起。”

于岐山的动作停住,笑容还未消,不过眼底已经寒凉一片:“你在说什么?”

“应该说是,她不喜欢我了,所以和我分手了。”

书房内彻底静下来。

案桌上的檀香还在慢燃出细白的雾,丝丝缕缕消弭在空气中,于岐山站起了身,绕着案桌走了一圈,才来到他身边,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于望秋安静等着。

下一秒,腿弯剧痛,他被迫跪了下去,最后的力气只用来挺直背脊,任由膝盖骨在地面磕出沉闷的巨响。

是桌上假山形状的瓷制檀香炉被于岐山抄起砸向他,顶端尖锐的角深深扎入腿弯,还在燃烧的香烫上皮肤,香灰撒落一地。

于望秋却好像在这浓烈混乱的气味中闻到了血的味道。

“没用的东西,连个nv人都看不住!”

于岐山气急败坏的骂声从身后传来,似乎是嫌不够解气一样又狠狠踢向他刚被砸伤的地方,像指使一条狗一样指使他:“去祠堂跪着,天不亮不准起来。”

祠堂供奉着于家祖先的牌位。

于望秋一直觉得可笑。

就算让他在这儿跪着,他也跪不出半分悔意、更是无半点敬畏。

他在烛火中直着腰,目光一一扫过上方那些他连名字都不认识的所谓“祖先”,漠然地想着如果真的有先祖在天之灵,又怎么能对他的遭遇袖手旁观。

还是说于家人都是一样的恶心?

包括他自己。

身后的门缓慢打开了,于望秋没有转头去看,甚至没有眨眼,任由那人走到自己身边随意跪下,去不知道是谁的牌位上上了三炷香。

“感觉如何啊?”

于策年嘲讽地看着他:“你让那nv的羞辱我的时候,有想到现在吗?”

线香灼出一段灰,于望秋注视着它落下去,转头无言地盯住他,一言不发。

背对着祠堂冷寂肃穆的大堂,他沉默的眉眼黑浓得摄人,像暗夜里无声蛰伏的怪物。

“切,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不过是把你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父亲而已,父亲可是很看好你们的感情啊,谁知道你,这么没用,被一个nv的给甩了。”

于望秋不说话他也觉得有意思,仿佛要把自己曾经受过的羞辱全部讨回来:“还是说你根本没和她分手,你是怕在她面前丢脸,所以才撒谎?”

于策年看到他的眼睫颤了一瞬。

“看来被我说中了啊。”

他笑,起身绕到于望秋身后,像什么知心的兄长一样搭着他的肩,弯腰:“我真是不明白,那nv的有什么好,你就这么喜欢她,难不成……”

语气陡然恶劣羞辱:“难不成是床上功夫特别好,让你爽得不行啊?”

……

于望秋是被尖叫声唤回理智的。

原本冷肃si寂的祠堂一片混乱,供桌上的牌位凌乱地歪倒掉落,桌沿有血,是从于策年的额角流出的,而后脑的头发正被一只手sisi攥着。

于望秋从他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脸。

苍白的、瘦削的、全无情绪的脸。

简直像是怪物。

就是怪物。

于策年癫狂地大叫:“你疯了、你这个疯子!还不放开我,这是祠堂……你想si吗?”

身后未关紧的门外响起了凌乱奔跑的脚步声,应该是有人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所以才焦急赶过来。

满桌的牌位注视着他。

在压迫、警告他。

而于望秋毫不在意地重新揪紧于策年的头发,在他惊恐的求饶声中再次狠狠砸向案桌,一下、一下。

直到瓷炉内的香灰被血覆满。

养子和亲儿子在自家祠堂动手,其中一个重伤进了医院,实在是见不得光的丑闻。

于岐山把这件事压下,像是没了再处置于望秋的力气,不顾心理医生面se凝重的劝慰,完全不在意地将他赶回了垂枝苑。

已经打算任他自生自灭。

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回到家楼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牧筝桐没有在家等他,微信也没有她发过来的消息,一切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或许是她有自己的事耽误了。

这样也好。

如果被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会担心的。

家里已经没有氟西汀,于岐山不让心理医生给他诊治开药,于望秋也没打算自己去看。

他认为自己很冷静、很清醒,不用多此一举。

药柜里只剩下几片安眠药。

和她待在一起后,他已经很少吃了。

但是现在,于望秋将仅剩的几片全部倒进手心,混着冷水咽下去,浑身冰凉地躲进了还留有她味道的被子里,抱着她留在这里的衣服,蜷成一团、闭上眼。

睡一觉就好了。

外面又开始下雪。

负责扫雪的工人都是第二天雪停才会统一清理,于望秋在窗户边站着,看着入户的石板路逐渐被积雪覆盖。

如果她突然过来,会不会滑倒?

太危险了。

随便套了件羽绒服裹住身t后,于望秋下楼,去杂物间找到扫雪阿姨常用的藤条扫把,从楼梯口开始一点一点将积雪扫向两边。

有事可做,他也不至于一个人待在家里胡思乱想、头痛yu裂。

好像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她了。

那天她解释说自己中午有事没能赶过来,他回了没关系。

这几天他们依旧互发消息,只是没说要见面。

毕竟是新年,除了像他这样无处可去的人,大家都要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

刚扫净积雪的路面又迅速被雪覆上,于望秋机械地重复着扫雪的动作,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要是她来了,该说什么。

他应该要和她说……

“于望秋。”

雪风中陡然传出她的声音。

是幻听吗?

他抱着扫帚的长竹柄转头,在漫天纷飞的雪花中看见了她,穿着一身浅绿毛绒外套的她,眼睛b覆满了桂花树枝的雪粒还要亮。

像冬日里鲜活亮眼的青橘,猛然闯进他的心。

她说自己是专门来找他的。

有话想和他说。

可是…不行。

应该要让他先说才对。

“我想结束……我们的关系。”

这是他准备了很久的、在心里上演过无数次的画面。

终于在今天变为现实。

可是想象中她不是现在的样子。

睫毛啪嗒往下掉着雪,一双眼睛被水汽浸软了,如此的难过的样子。

却也和他想象中的一样,确认无法挽回后,她就要ch0u身离开。

但是给了他最后的机会,她说事不过三,她说自己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她问他有什么苦衷,要告诉她才对。

他只说:“没有。”

所以于望秋只能看着事态往自己预设好的方向狂奔,看着她一步步离开自己的视线。

怀里修复好的陶瓷杯坚y冰凉,还留有她温度的翡翠手串咯得手心生疼。

于望秋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直到眼眶g涩酸僵,也不舍得移开、不舍得闭上眼。

从一开始他决定好了这一天的到来,现在不过是提前了许多而已。

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呢。

一中开学的时间定在三月初。

纪铭本来想和牧筝桐一起去学校,结果又晚了一步,赶到教室时,人已经在位置上趴着了。

他凑过去坐下:“怎么开学第一天就这么没jg打采的?”

趴在桌面上的人动了动,把脸转出来,露出一副倦容:“腿痛。”

“腿痛?你都在家躺一周了,怎么到现在还痛?”

他们年后又和几个朋友一起去爬了缎云山,全程徒步,到了山顶去住了两天道观,下山的时候一群人腿都打颤。

牧筝桐从桌面上直起身:“腰酸背痛。”

“我给你捏捏?”

“不用了,谢谢。”

纪铭也不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过去:“喏,今早王姨给我的,说是收拾你的书房收拾出来的,戴上呗。”

是一根串了金珠的红绳。

他有一根一模一样的。

牧筝桐皱眉:“不用了吧,我不习惯手上戴东西。”

“戴着。”纪铭不由分说地捏过她的手腕套上去:“这又不是定情信物你介意什么,当初咱们几个小辈不都有一条吗,保佑平安的好不好。”

“我……”

牧筝桐还想再说什么,又想去把那根挂稳了的红绳取下,但是教室

后方陡然传来同学的惊呼,听声音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下意识回头,正巧看到于望秋飞快地拉下衣袖。

像是察觉到视线,于望秋重新抬头,和对角线位置的她对视。

……他们好久没见过了。

那天在他家楼下不欢而散后,两人没有再给对方发过一条消息打过一个电话,就像他说的那样,结束这段关系,做回普通同学。

唯一能称得上“联系”的交集是牧筝桐在班群里发送开学返校通知,于望秋跟在人群里回复了收到。

她甚至还把这件事记下来了。

太没出息了。

牧筝桐飞速移开眼,转身在位置上坐好,不去管他发生了什么。

纪铭的目光在他们中转来转去,笑了一下:“你俩真的彻底掰了?”

“……你很高兴啊。”

“当然啊,这是不是说明我又有机会上位了?”

“别开玩笑了,都说了我们是朋友。”

“行行行。”纪铭点头,边说边笑:“一辈子的好朋友。”

牧筝桐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上。

不用每周ch0u时间去找于望秋、不用时时刻刻关注他的情绪、不用为了他去学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两人在学校几乎没有了任何交集,一个月下来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

还包括“让一下”和“谢谢”。

虽然没有正式在一起过,但也像是经历了一段恋ai被断崖式分手了,最开始那段时间牧筝桐总是觉得难过,甚至还有半夜晚上想发消息给他的冲动,但一想起来他那天坚持的样子,又生生按捺下去。

但还是伤心。

简婧对此怒不可遏,大骂特骂于望秋是负心渣男,还要去找他理论,被牧筝桐拼命拦住了。

“那你就这么放过他了?”

“…什么叫放过他啊,他也没有、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不是你说的吗,学生时代谈恋ai分手很正常,更何况我和他都没有恋ai过。”

一句话声音越来越小。

简婧气得戳她脑袋:“你就是太好心了,我看你完全是被他利用了,他就想要人关心他护着他,结果你没达到他的期待就被一脚踹开,太可恶了。”

牧筝桐拉住她的手摇摇头:“别这么说,他不是那种人,算了我们别聊他了,还是继续计划好t艺节的事吧。”

一中的t艺节安排在五月初,四月份的时候就下发了通知,要求各个年级准备起来。

简婧是文娱委员,早读一结束两人就到走廊肩并肩站着说话,虽然聊了半天也没聊到正事上,废话倒说了一大堆。

“能计划什么,就和去年差不多呗,我记得去年也是你跟我计划的,今年怎么还是?”

牧筝桐指了指自己又指指她:“因为我们一直是一个班的,我是班长,你是文娱委员。”

“是哦。”简婧随口应了一声,一转头,目光顿住,然后胳膊肘支过去t0ngt0ng牧筝桐:“你看那边,那个是不是那谁?”

牧筝桐奇怪地看过去:“你说谁啊?”

然后她的目光也顿住了。

是于望秋。

他安静站在楼梯拐角,背对着走廊外的yan光,看上去是被面前的nv生拦住了去路。

从她们的的角度看不清nv生的脸,只能看到对方伸出来的一封粉白包装的信,很明显,是情书。

牧筝桐的心脏一下揪起,脑子里想着“不会吧”,但是就在下一秒,于望秋已经伸手接过那封信,低头和对方说了些什么,nv生点了点头,两人一起下了楼。

简婧在旁边咬牙切齿:“无缝衔接,si渣男。”

心被人丢进谷底,牧筝桐垂着眼拉她衣摆:“我又没和他谈过恋ai,再说了……都一个多月了,他就算要谈恋ai,也不是无缝衔接。”

“你怎么次次都要为她说话?”

“我…”一句话哽在喉咙里了。

明明上一秒还在理x分析,下一秒眼眶就开始泛红,简婧脸se大变地去00她的脸问“怎么了怎么了”,牧筝桐只是摇头,控制不住地掉眼泪:“我好难过。”

“好了好了,别哭了。”

简婧给她拍拍背:“不就是分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和他在一起是你的福气,他这辈子肯定再也找不到b你更好的人了。”

牧筝桐擦g净眼泪,继续摇头:“如果是那样,那我也不会开心的。”

“你……唉,都分开一个多月了怎么还在为他哭啊,你看他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是啊。”眼周皮肤都被泪水浸得微疼,牧筝桐x1x1鼻子,垂头看着楼下的花坛:“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难过。”

“说明你有情有义他没心没肺呗。”

“他不是那种人。”

“我说你……”

“那个……”清浅的男声打断简婧即将暴怒的

发言。

两人齐刷刷转过头,看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还走到这边来的于望秋。

这么近的距离,牧筝桐觉得他好像b以前瘦了一圈,皮肤更加苍白,下颌瘦削,睫毛依然纤长浓密,但是底下的一双眼睛也不如之前纯粹透彻,倒显得眼珠过于黑浓,没了人气。

只是在看清她眼周一圈红的时候,那双眼睛颤了颤。

但最后,于望秋也没说出任何有关安慰、关心的话,只是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你的笔记本,落在我家里了。”

橙蓝se软皮封面的笔记本捏在男生骨突的指节中,牧筝桐垂眸盯着看了几秒,伸出手去接过,没有碰到他。

“谢谢。”

交接仪式完成,他也没了继续站在这儿的理由,轻声说了句“不用”后转身离开。

简婧看不下去,要叫住他问个明白。

牧筝桐赶紧拉回她,摇了摇头。

再三纠结后,简婧也只是叹了口气,抱住她拍拍背。

牧筝桐把脸埋在她肩膀,眼眶和鼻子同时开始发酸。

又想哭了。

牧筝桐人生中第一次逃跑c,用了身t不舒服当借口,徐老师看着她通红的眼圈一点怀疑也没有地同意了,还叮嘱她要好好休息。

同学都去c场了,她一个人也不想在教室待着,在外面转悠着转悠着就莫名其妙上了电梯,直接去了顶楼。

天台的门还是没锁。

或许是t艺节在即,经常有班级喜欢上来,借这片大空地排练节目,天台的护栏又是寒假刚加固加高过的,校方也就由着他们。

西程楼那颗李子树刚到花期,翠绿的叶间开满了r白小巧的花,大片大片缀在枝头,抖落在风里。

牧筝桐趴在栏杆上盯着看,静静地出神。

但是她没能一个人安静多久,就被对面天台入口响起的脚步声吵回了思绪。

来人穿着单薄的校服,衣摆在风里摇摇晃晃,贴着身t拉扯出紧绷的弧度。

他刚进来就抬眼,和她对视上后露出了有些讶异的神情。

……又是于望秋。

为什么又是于望秋?

牧筝桐几乎转身就想走,但又觉得这样做太像落荒而逃了,心中的气腾地一下冒出来,就那么僵y地继续站在原地没动。

于望秋或许也只是想上来吹吹风,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她,明显犹豫了很久才慢吞吞走过来,在李子树下仰起头,语气认真:“需要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牧筝桐已经翻出栏杆,轻轻巧巧地跳下去,和他擦肩后站稳,立刻就要离开,当做没看见他一样。

但不过刚迈了几步,她又停下,深x1了几口气,颇有几分自暴自弃意味地开口:“你别在这儿待久了,还有十来分钟就要上课了。”

这次说完不再等他回答,牧筝桐终于快步离开。

脚步声在身后消失的时候,于望秋终于垂下头,看着面前被风吹落了一地的李子花,萧寂地立在那儿,像是被春风冻住了脚。

四月末的时候,桐江难得下了暴雨。

从窗檐坠下来的雨水快要把这一层的窗台冲塌,哗啦啦的声音灌满耳朵,纪铭终于彻底锁好窗,jg疲力竭地坐下擦擦身上溅到的雨珠后和旁边的人搭话::你带伞了吗?“

牧筝桐看他一眼:“带了。”

“那就好,我也带了,这么大的雨我怕咱们两个撑一把伞不够。”

身边响起了刷刷的做题声,牧筝桐没继续搭他的话,百无聊赖地写物理题。

“王叔今天来接你吗?”

“要来。”

“太好了。”纪铭找到救星一样凑过来撞她的肩:“捎我一程,李叔请假回家了,我今早本来想蹭你的车来着,结果又没赶上,打车来的。”

牧筝桐移开自己被撞了一下的肩膀,给习题册翻了个面:“那你怎么不继续打车回去?”

“哎,伤人了啊,有得蹭还打什么车?你不会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学校吧?”

戏太足了。

牧筝桐叹了口气:“知道了。”

没带伞。

下午放学的时候,于望秋站在教学楼门口的,目光从连成珠帘的雨幕转到从自己身边擦过鱼贯而出的人群上去。

大家都是三两成群的,没带伞的和带了伞的朋友挤在一起,说说笑笑地踩着水走了。

只有他像个异类、像个无处可去的游魂,孤寂地立在这儿。

他隐约记得今天白天的时候听人说过,接下来几天都要暴雨,不分白天黑夜地下,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了。

他当然有办法离开这里。

去找老师、或者打电话给周叔。

但是不想。

算了。

打定主意后,他想就这么出去,淋回去,反正住的地方就在校门口,很快就能到。

刚往外迈了一步,身后陡然传来一道拉力,

有人攥住了他的书包带子把他从即将侵袭过来的雨水中拉回去,这力来得太突然,于望秋一时没防备,真就踉跄地被人扯得后退几步,然后撞到了那个人的肩上。

橘子香萦上鼻尖。

心脏狂跳间,他愣愣转头,看到了同样有些呆滞地看着他的人。

是她。

“桐……”

“这个给你。”nv生的话吞没他刚吐出口的音,也提醒着他将未说出口的话收回去。

怀里被塞进一个冰凉的圆柱形物t,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把裹得整齐的雨伞。

依稀可以看出,上面的图案是小狗涂鸦。

他想递还回去,可是牧筝桐已经后撤开,没有看他:“不用还给我了。”

她说完就走,脚步匆匆地去到另一边。

就在教学楼出口的另一端,纪铭安静站在那儿,不过是瞥了他一眼后就撑开伞,和她并肩走了。

那么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像是同情像是怜悯,又隐藏着一点不甘心和势在必得。

于望秋没有追上去,继续站在原地,直到学校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那把伞在掌心被攥得发烫,不像是能帮他摆脱眼下困境的救命稻草,更像是一柄悬在喉间的利刃。

可是舍不得丢掉。

也舍不得用、舍不得让它被雨水淋sh。

于望秋敛着眼睑,安静将她的雨伞护进怀中藏好,最后看了一眼愈演愈烈的雨势,再也没半点犹豫地抬脚,任凭冰凉的雨水将他整个人淹没。

于望秋不出意外地感冒又发烧了。

这周末的时候都还完全不见好,他戴好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气息恹恹地出了门,准备再去医院开点药。

但是在家楼下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同样包裹严实、一身黑se打扮的人,黑眼圈很重,胡子也没刮,面se焦急地打着电话,但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放下,叫他:“望秋!”

于望秋没法继续装看不见,停下脚步看过去:“舅舅。”

“你……”秋泽楷满脸担忧地走近了他几步:“你最近有没有、有没有见到你母亲?我一直联系不上她……”

“没有。”于望秋的脸被黑se口罩遮盖了大半,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没有多余的情绪:“我上次见她是在去年十月。”

那时候他还和桐桐在一起,不像现在这样,成了感冒发烧也不会有主人担心的弃犬。

于望秋没有阻止自己想她,偏偏这点权力也很快被面前的人剥夺。

“姐姐和你说了什么?她那时候看上去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对劲?从那之后她一直没再联系你吗?没有和你说自己去哪儿了吗?”

连珠pa0般的问话一刻不停地吐出,于望秋没有第一时间接话,等他全部问完了、彻底安静下来了才开口。

“她问我为什么不去si。”

一句胡堵住了秋泽楷接下来所有的追问。

但他ch0u了一口气,还是试图为自己的姐姐辩解:“她、她的jg神状态一直不太好,说那些话并不是真心的,你不要想太多……”

于望秋一直半垂着睫,借由身高优势,这样也能完全看清对面人的脸。

秋泽楷的脸上有担忧、后悔、懊恼,但唯独没有愧疚。

从来都没有人觉得愧对他。

所有人都只关心自己的利益,他不过是被迫卷入其中的可怜虫。

于望秋停顿了这么会儿,才继续答非所问:“她说我恶心,说我是是怪物、贱种、魔鬼,说不会有人ai我、他们都在可怜我、我会被丢掉、我不配得到一切。”

那天nv人的话歇斯底里,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到现在,说出来的语气却格外平静。

终于。

说了这么多,秋泽楷的脸上终于逐渐有了他想要的愧疚:“抱歉,望秋,你不要记恨她、不要怪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她变成这样,是我害了你……可是我、我现在真的很担心她,如果你有她的消息能不能告诉我,看在我是你舅舅的份上、求你……”

他们中第一次有人向他道歉。

虽然这份歉意不过是在现在的情况下被b出来的,有几分真情实意,但又不尽是。

他没了继续和人说下去的兴致:“我没有骗你,我说没见过她就是没见过。”

对面的人深x1了一口气,又像是叹息,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多岁:“我知道了,谢谢你愿意告诉我,我会自己想办法的,打扰你了……”

三十多岁的人身t疲惫清瘦得如同四十多,转过身去的背影看着都那么可怜,于望秋看着他走远,也看清了他领口意外扯泄出的、麻绳紧勒留下的红痕。

所以他才会开口:“舅舅。”

秋泽楷的脚步停下了,迅速转身,一脸希冀:“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于望秋摇头,走近了几步:“我是想提醒你,脖子上的痕迹没有处理g净。

秋泽楷愕然地瞪大了眼,伸手捂住自己的后颈,徒劳地扯着已经不能再往上拽的外套拉链。

“你、你怎么……”

于望秋没有要解答他的疑惑的打算:“你知道她的jg神状态一直都不好,为什么还要放任她就那样痛苦下去、甚至是刻意地引导她继续那样?”

眼前的人摇摇yu坠地后退了一步:“别再说……”

“是因为你也沉溺于其中吗?”于望秋又往前走了几步,更加b近他,眼神依旧如同一潭si水,语气也没有什么变化:“你巴不得就一直这样和她纠缠不清下去,所以你宁愿她永远也好不起来。”

“别说了!”

秋泽楷猛地打断他,捂着脖子痛苦喘息,仿佛那条在他颈上留下绞痕的麻绳又缠了上来:“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他面se绷红地垂下腰,于望秋安静地注视着。

“我只有这一个办法…如果我不这样做,我和她真的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我不能、不想变成那样……”

情绪激动之下伤处又被扯动,他终于嘶哑地咳了起来,快要窒息一样的咳嗽声混在春日渐暖的风中,寒凉刺骨。

于望秋毫无怜悯与同情地注视他,轻声开口:“她是你姐姐。”

“那又怎样?”秋泽楷没有直起腰,只是以一个扭曲的角度抬头,脸se涨红难看,却还在笑:“这都不重要了,只要能看见她、只要是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于望秋站了会儿,又抬头盯着几棵并没有到花期的桂花树出神,最后才在和煦微风中抬步离开。

该去买药了。

这次又开了三天的用量,虽然医生建议他住院吊水,但于望秋摇头拒绝了,不甚在意地提着装药的塑料袋离开。

回去喝一次,晚饭就不吃了,再睡一觉……

应该能好起来吧。

能好起来吗?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没留意自己走到了哪儿,当然也没注意到往自己的方向飞奔过来的白团子,猝不及防被它撞了腿,后退一步。

于望秋在头疼中抬眼去看,看清了棉花一样软白的小萨摩耶。

特别眼熟。

小狗也看他了,万年不变的狗脸上突然冒出来几分害怕和退缩,但又没有立刻跑走,而是呜呜叫着围着他转圈。

于望秋不明所以地看着它诡异的举动。

直到前面公园入口处传来nv孩子的呼声:“小耳朵!”

他瞬间僵在原地,而小狗高兴地叫了一声,撒欢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扑进了半蹲在绿化丛边的nv生怀中。

“你跑哪儿去了?吓si我了,说了多少次不能随便乱跑的?”

……真的是她。

于望秋只能看见nv生软白的手掌捧着毛绒绒的狗头乱r0u,只要他再偏一步,或者她再往外一步,两人就能彻底看清对方。

但她在下一秒就拉着狗绳直起了身,在看过来的一瞬间和他对上了眼。

心跳炸开。

于望秋包得很严实,深黑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领口、大半的脸被口罩挡住、刘海也长了些,他觉得对方或许不会认出自己。

但这样的想法在看清她呆愣的眼神后就彻底消失。

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了。

但是也没有要过来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于望秋看见她攥紧了手里的牵引绳,似乎是想直接转身离开。

可惜没能如愿。

小耳朵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要装不认识,疑惑地呜了一声后用小狗脑袋去撞身边人的小腿,把她往于望秋的方向推。

牧筝桐一时没防备,真被它撞得往前踉跄了两步,又急又气地训小狗:“小耳朵,别闹!”

于望秋听得x膛咚咚地响。

他也想要……被她训斥。

可是现在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牧筝桐明显只想逃离这里,急得耳根都红,还是没能成功阻止小狗的行为。

但是很快,绿化丛深处传来男声:“小梧桐、小耳朵——你们去哪儿了——”

小狗终于停下用脑袋拱人的动作,高兴地“汪”了一声,摇着尾巴跳来跳去,然后窜成白影去了后出来的人身边。

“在这儿啊。”纪铭接住了白团子,边笑边00狗头,看向牧筝桐:“找到了,我们回去吧。”

而她迅速答应,没有往于望秋的方向多看一眼看:“嗯。”

只有小狗还恋恋不舍地望着公路边孤立着的可怜人,最后用脑袋顶了顶牧筝桐。

她没反应。

纪铭倒是注意到,疑惑地也看了一眼:“那边有什么?”

于望秋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自己。

因为纪铭只是顿了一下目光,然后就毫不在意地移开眼,突然拉住牧筝桐的手腕往里跑:“哎,我想起来今晚也有可能会下雨,我们快回去!

牧筝桐愣愣地被拉着往前倾,似乎是想最后转头看一眼,又没了机会,只能跟着一人一狗跑起来。

“真的有雨吗?”

“管他呢,先跑再说吧!”

于望秋回到家时,头痛得b出门前更厉害。

他靠在门上扯掉在脸上嵌了太久的口罩,痛苦地喘着气。

闭眼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画面。

他的父亲、母亲、舅舅……

还有她。

现在见她一面都成了奢侈,下午的那几分钟,他甚至舍不得眨眼。

可是……

肩背无力地顺着门滑下去,濒si一样的喘息中,他将脸埋进臂弯,脑子里只剩她。

今天下午刚看见的、依然鲜活耀眼的她。

还有她被拉走时,手腕上一闪而过的金珠红绳,另一条一模一样的就挂在纪铭的腕骨上,完全就是一对。

……

正中央茶几上的金鱼百无聊赖地甩着尾,隔着弧形鱼缸盯住在它眼里扭曲了的客厅、盯住靠在门边蜷成一团痛苦发抖的人。

过了很久,空旷冷寂的客厅才响起一声喃喃自语。

“骗子。”

“没想到你会打给我。”

“我也没想到您会愿意见我。”

市中心写字楼顶层的办公室内,靠窗的短发nv人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疲惫地靠去椅背:“有什么事找我,说吧。”

态度是意料之外的和缓。

于望秋看着她:“舅舅一直在找您……”

“别和我提他。”秋漫的脸一下遍布寒意,仿佛刚才的和颜悦se只是伪装:“如果你是要说这个人,那就当我没来过。”

这当然不是于望秋的目的,所以他顿了一下,直接转移了话题:“您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我父亲吗?”

秋漫依旧没什么反应:“是啊,讨厌他,恨不得他去si,难不成你能帮我杀了他吗?”

于望秋坐得笔直,腰肩远离椅背,轻轻垂了一下眼:“华耀在南城有一个项目。”

秋漫的肩脊一顿,转回了头。

“那个项目涉及到外资,这几年一直处于亏损状态,但一直有资金流入,虽然很不起眼。”

“你是想说……”

咔哒的细微声打断她的话,于望秋自指尖推过去一个黑se方形的u盘,看着它没抬眼:”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枚也许装着不得了的东西的u盘一时间仿佛成了烫手的山芋,于望秋丢出它,秋漫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拿,而是怀疑:“为什么给我?”

男生终于掀了眸:“这件事情交给您来做最稳妥。”

“可是……”

“您当然可以怀疑我,我只是把它交给您而已,具t要怎么做,我不会再g预。”

这次的沉默更久,桌上两杯全新未动的咖啡在春末仍然显凉的天气中一点点丧失温度,只晕出一圈苦沉的味道。

秋漫终于开口:“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可不信你这么做就只是出于好心。”

咖啡香浸得人的脑袋前所未有的清醒,于望秋摇头:“我没有目的。”

秋漫不置可否。

“……我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她。”

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得到她?

秋漫笑了一下,无关心情喜悦与否,也不是嘲讽,纯粹是被逗乐一样扯了个弧度:“不怪我不喜欢你,你真的完全不像是我的孩子,你像你父亲。”

于望秋不喜欢这样的评价,抿直了唇线没有回应。

“哪怕你不喜欢,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仿佛是喃喃自语,秋漫的语气随着目光一起低下去:“你像他,冷血冷心,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伤害自己在意的人。”

但是马上,她又推翻自己的结论:“不,你b他更可怕,他在意的从来都是自己的钱权地位,而你明明在乎她,却还是让她伤心。”

于望秋等着她说完,从这个话题中ch0u身,要离开这里:“我的话说完了,我该走了。”

秋漫没阻止他。

但是在他要拧开门把手出去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出声:“他会知道的,会知道你来找过我。”

于望秋覆在圆柄上的手指顿了一秒,下一刻就握紧它往右拧开门,在离开之前留下回答。

“我不在乎。”

校t艺节开始了,牧筝桐要做的事情多起来,倒是没那么多时间去伤感了,最长的记录是两天没有想起于望秋。

但是现在又不得不想着他。

因为他请了很多天的假一直没来学校,陈老师让她找人顶上之前分给于望秋的项目,时间安排很紧急。

可是牧筝桐更想要知道于望秋请假的原因。

徐老师什么都没说,她不方便问得太直白,只能旁敲侧击:“所以是所有项目都要换人吗,于望秋同学是生病还是怎么了……

这几天都不能来吗?”

“对,所有项目都要换人。”徐若茵百忙之中ch0u空从文件里抬头看她一眼:“你去办吧班长,就喊咱们班那几个成天活蹦乱跳的男生去,迟晃啊纪铭啊这几个。”

没回答她暗示的问题。

牧筝桐心下叹了一口气,正要抱着项目表应声好,又听见徐老师开口:“于望秋同学说是家里有事,也许过几天回来吧,最后那天的围棋b赛不用着急换人。”

“……噢好,谢谢老师。”

家里有事是什么事?

太yan晃眼,人工跑道上正在举行百米短跑赛,中央的塑料草坪也挤满了人群,游鱼一样纷涌。

牧筝桐抱着项目表靠在看台的栏杆边,看似在关注赛事,实际上放空了思绪胡乱猜测着于望秋的事,甚至连身边来了人都没注意到。

“说好的看我b赛给我送水呢,在这儿发什么呆?”

有人敲了敲她的脑袋。

牧筝桐缩了脖子转头,看见刚跑完b赛微喘气的纪铭,随手捞起旁边的水瓶递过去:“没发呆,徐老师说于望秋请假了,他报名的项目要其他人顶上,你看看你有没有能接手的?”

项目表也随之递过去了。

纪铭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垂回头看过去,随手指了几下。

“……什么意思?”

他咽下水,开口:“我全都行。”

“……”牧筝桐无语:“累不si你。”

纪铭笑着又喝了一口水,状似无意地问:“说起来他为什么请假?”

牧筝桐给他g了两个项目上去,没抬头:“我怎么知道。”

这态度。

纪铭高兴了,挨挨她肩膀转移话题:“一会儿去看什么b赛?”

于望秋最后一天还是来了。

围棋b赛在上午,他直接去参加,不出意外地赢得了冠军。

牧筝桐赶到的时候,恰好听见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他的手怎么了啊?”

“不知道,看着好严重,他感觉不到痛吗?”

“要不要上去说一下。”

“别管了吧,又和我们无关……”

在说什么?

牧筝桐疑惑地往过去,于望秋正结束了b赛往外走,全程半垂着头一言不发,但是暴露在校服袖口外的左手手心隐约有鲜红的痕迹。

……像是血迹。

她愣了几秒,然后挤开人群走上去,几乎是一点犹豫也没有,就已经到了他面前:“你的手……怎么了?”

于望秋这才注意到自己被她截了路。

他抬头,面上闪过一瞬的茫然后,退了一步回去,把手臂往身后藏:“没什么,你不用管。“

什么叫不用管啊。

牧筝桐气闷,不由分说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于望秋下意识地挣扎,但很快被她用力按住:“别动。”

明明只是轻飘飘的两个字。

被她攥住腕骨的手掌蜷缩了一下,居然真的放弃了挣扎,连带着他整个人也乖乖被她拉走了,穿过喧闹的人群往医务室的方向去。

“去处理一下,我是班长,替老师照顾同学是我的职责,你不用想太多。“

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牧筝桐在心底自我催眠打定主意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对他,但还是在看清他手心上的伤时揪起心脏。

整块掌心全是碎玻璃渣。

尖锐的玻璃划破了表层皮r0u,有的甚至深嵌入里,几乎要切断掌骨那样严重。

负责处理的校医姐姐都拧着眉:“怎么ga0成这样的?还不第一时间处理,知不知道这很危险?”

于望秋半垂着眼睫,眸底没有情绪涌流,盯着自己被一块一块挑出碎玻璃渣的手心出神,连痛都不喊一句,要不是皮r0u偶尔瑟缩,牧筝桐真以为他是失去了所有感知的机器人。

最后还是她帮忙解释:“是不小心……他着急去围棋b赛所以没来得及处理。”

“b赛重要还是手重要?你们这些孩子真不把自己的身t当回事,我看再严重点他这手g脆别要了。”

牧筝桐认真点头:“以后不会了,麻烦姐姐啦,那他现在的情况严重吗?”

“幸亏不严重,没什么大问题,之后记得自己涂药,伤处尽量别沾水,别捂着。”校医姐姐取完了碎玻璃渣,仔细给于望秋消过毒涂过药后将药膏递过去,说自己还要处理其他出状况的同学。

牧筝桐接过,道了声谢,目送她离开,刚转过身就看见于望秋在往下扯校服袖子,用它盖住半个手掌。

她气得腾腾走了两步过去,一把给他重新捋上去。

“校医姐姐刚才说伤处不能捂着,你没听见吗?“

就像是一只突然被训的小动物,于望秋茫然地抬头看着她,半晌又垂下头,“哦”了一声。

哦什么哦?

不知道为什么,牧筝桐最近看到他就

火大,特别是他还一副这样的态度,不把别人的关心和叮嘱当回事。

理智被气恼蚕食,她完全忘了一开始自己公事公办的打算,直接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是在情绪c控下的问话。

她没想到于望秋会回答。

“金鱼si了。”

但好像与他的伤毫不相g。

牧筝桐的视线里,清瘦安静的男生一动不动地垂着肩颈,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情,只能听见他自言自语一样在说话。

“我不小心打翻了鱼缸,我想救它,但是失败了,它si了,我把尸t丢进了垃圾桶,没注意到手上有伤。”

声线平直,语气一点变化也没有,他冷静得像是在阐述一件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但样子又无b颓然。

“你……”

你难过吗?

牧筝桐是想问这句话的。

可是于望秋说完就抬起了头,周身郁颓的气息瞬间收敛了g净,神情恢复到以前和她还根本不相熟时的疏离冷漠。

“但是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不要再问了。”

于望秋家出事了。

牧筝桐听到这个消息是在七月初,还有两周就是期末考试。

这学期快结束了。

自从上次t艺节和于望秋不欢而散,牧筝桐莫名觉得自己挺可怜的。

人家都不喜欢你不在意你了,自己还要上赶着凑到他面前是在做什么?

她真的不想再和于望秋说一句话了。

结束就要结束得彻底,拖拖拉拉只会让自己难过。

当然,于望秋也从来不找她。

一直在认真践行那天她说的话。

这么下来,两人虽然在一个班,但居然能做到一个多月一句话也不说、一点交集也没有。

牧筝桐有时候甚至觉得,她已经不会再想他了。

所以有关他的事,她听见了也打算装没听见。

不过那几人明显越说越起劲。

这是t育课,一班没有侵占学生t育课的传统,所以牧筝桐本来是在看台边坐得好好地、安静写卷子。

无奈那边的人声嘈杂过分,一刻不停地飘过来。

牧筝桐被迫听了一耳朵,无非就是他妈妈又在对他爸爸的公司出手,华耀最近出了点事gu份跌得厉害,但单纯ai八卦的高中生不关心这些,他们只关心于望秋的家事。

他父母是如何离婚,他是如何被nve待、心理出了问题的事不知道怎么被传了出来一群人围在一起说得不亦乐乎。

虽然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

但是,最终她还是抱着书过去,抿抿唇开口:“不要随意在背后议论同学家的事,很不礼貌。”

那几个大声谈了半节课的人面面相觑,最后也嘿嘿一笑:“好,不聊就不聊,我们就是随便说说,班长你别介意哈。”

牧筝桐不说什么,转了身只想离开,重新找个清净的地方做题。

但一转眼就看见了于望秋。

他苍白着一张脸,游魂般无声在她身后站了不知道有多久,见她转身更是眼睫都不眨一下,就用那双布了红血丝的眼睛望住她。

牧筝桐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第一件事是找补:“你别误会,我没有在管你的事,只是他们说话太大声了我……”

没等她说完,于望秋身形一晃,整个人如同骤然轰塌的积木塔般倒下。

牧筝桐一脸惊愕地扔了手里的卷子接住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sisi撑着身t扛住这个高自己一个头多的人:“于望秋?于望秋?你怎么了?!”

是发烧了。

倒不算奇怪,毕竟他家里出那么大的事,他每天吃不好睡不好,身t疲劳加上忧思过度,昨天淋了雨回去就病倒了,结果还强撑着一口气来学校,表现得过分正常,甚至没一个人发现他不对劲。

至于他淋雨的事是迟晃口述的,他刚才就在看台边,帮着牧筝桐把人扛来医务室后说自己昨天看见于望秋一个人冒雨回家,也许是受冻感冒了。

牧筝桐的思维被拉走,她似乎记得自己三个月前给过他一把伞,所以他为什么还是淋雨回去?

忘带了还是根本就不想用她给的东西?

她在这儿胡思乱想,旁边的迟晃戳戳她手臂:“班长?接下来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啊……没、没什么了,退烧针什么时候起效啊,他什么时候能醒啊?”

迟晃看了眼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单薄得像张纸的人,又看了眼旁边一脸担忧心疼、舍不得把眼从床上那人身上移开的牧筝桐。

他很有眼力见地飞速离开:“我去问问校医姐姐。”

于望秋确实烧得厉害。

牧筝桐拖了个椅子坐在床头,单手支着下颌看他,从他苍白瘦削到有些往下凹陷的脸颊移到沁了薄汗出来的浅红鼻头上,往上能看到颧骨也红了一大片,额头尽是细密的汗。

很难受的样子。

退烧针还没起效吗,要多久他才能好受一点?

她这么想着,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心已经覆上了这人的额头,试出了满手滚烫的温度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还是于望秋动了动才拉回她的注意力。

牧筝桐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本意是想趁着没人看见直接收回手。

但于望秋没醒,只是侧了头,拧起眉,满是痛苦地把脸颊送进她手心,立刻像是得到舒缓一样放松了紧绷的眉线。

她没法ch0u手了。

不是被他侧过的头压住了手,是某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挠她、禁锢她,不让她离开。

牧筝桐在逐渐加快的心跳中看着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于望秋了。

他好像又瘦了,整个人苍白到近乎透明,脖颈下的血管发青、微凸出皮r0u,随着艰难呼x1的动作跳动、收缩、颤抖。

面容也是,骨骼感b以前强了很多,下颌削瘦骨突,走势锋利的眉骨更加显眼,眼窝往下凹,陷出脆弱的半弧,而底下的眼睛氤了一圈水汽,全是空白和迷茫,就像是一只投走无路的小动物。

……

等等。

于望秋醒了。

牧筝桐意识到这一点,飞快地扯回自己的手,反应很大地站起身后退一步,结巴:“你、你醒了。”

于望秋透黑到近乎无神的眼睛看她几秒,很快移开:“我怎么了?”

“你发烧了,我……迟晃带你来了校医院,刚刚给你打了退烧针,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我没事。”声音特别沙哑,像是被烧坏了嗓子。

但是于望秋就继续用这样的声线睁眼说瞎话:“我没事,我不用在这儿躺着,我……”

他挣扎着支起了身,动作笨重艰难,像是被蛛网束缚住了身t,缠斗间喘息急促剧烈,偏偏又倔得不行,非要起身不可。

牧筝桐看得心惊,现在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往前走了两步去阻止他:“你别乱动啊,医生说你发烧了,你得好好休息先把烧退了……”

她太担心太着急了。

以至于除了阻止他之外就注意不到其他事,当然也就没来得及遮掩手腕上张扬夺目的红绳。

串在上面的金珠反s了窗外太yan灼烈的光,一瞬刺痛于望秋的眼睛。

所以在牧筝桐看来,他是毫无征兆地、激动用力地挥开了她的手:“我说了我没事,能不能别管我!”

一句拒绝如同生锈掉漆的音箱,内里的传音装置也已经损毁,发出的声音尖锐、刺挠。

滋啦滋啦。

牧筝桐没有任何防备地被他推开,不稳地后退了好几步,身t晃颤地撞上椅柜的角,上面的不锈钢置物架哐当掉落在地。

震响。

“发生什么事了?”

一直等在外面的迟晃听见着动静,顾不上多想就直接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单手扶着腰皱眉的牧筝桐。

他焦虑地走上去:“怎么了?没事吧?”

牧筝桐抿着唇冲他摇摇头,看了于望秋的方向一眼,是在暗示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但是迟晃接收不到她的意思,从现场的一片狼藉中飞速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第一件事就是震惊无b地望向于望秋的方向:“你疯了?你推她g嘛?这都撞到了!”

“我……”

于望秋的脸b刚才更加苍白,因为发烧而生出的一点血se也尽数撤了个g净,现在真像一张被风吹得摇摇yu坠、猎猎作响的宣纸,蝉翼一样透明、脆弱、一捏即碎。

没了人阻止,他很顺利地从床上下去,但脚步虚浮发软,一下就跪伏在床边。

然后迟晃眼睁睁看着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手掌明明宽大到足以遮脸,却又那么瘦削、掌骨突出手背、青se血管快冲出皮r0u。

“……对不起。”

他在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有泪从指缝间涌了出来,沿着交错的掌骨和血管流淌下去,洇sh蓝白床褥。

他不停地重复:“对不起。”

迟晃目瞪口呆:“不是、我、我就是说了一句,你不至于吧?”

牧筝桐终于从后腰的闷痛中回神,也看不下去,推开迟晃说了句:“你先出去吧,我单独和他说几句话。”

迟晃犹豫了会儿,最后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牧筝桐几步绕去床边人面前蹲下身,心疼地去捏他的手:“于望秋。”

“对不起。”

“我没事,我没有怪你。”

“对不起……”

“真的、我真的没怪你,我一点事也没有,你不要道歉,不要哭好不好?你先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牧筝桐x1了x1鼻子:“于望秋,你不能听见我说话吗?我说没事

,你别这样啊。”

一片混乱、仓皇间。

她的手指被人sisi攥住几根,乱糟糟地缠、裹、绞去一起,像是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那样用力,那样害怕沉下去。

于望秋发着颤、带着满脸sh透的泪痕抬头,眼周通红,悲伤痛苦地看着她。

牧筝桐好想抱住他。

什么公事公办、什么彻底结束、什么可怜不可怜她都不想再管了。

起码在这一刻,她只想跟着自己的心走。

可是他又先开口:“……为什么?”

指骨好像要被人捏断,牧筝桐ch0u气,又回握他:“你在问什么?”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一直来管我的事?”

“那当然是因为——”

“你喜欢我吗?”

所有声音从耳边撤了个g净。

痛觉也感知不到、牧筝桐成了失声的蝉,那个早就宣告破产的告白又被调出来,提醒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肯定。

可是不对。

不该是现在,不能是现在。

现在,于望秋看着她,敛起了所有痛苦的情绪,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有眼泪还在往下簌簌地滚。

一颗一颗砸进她的心。

耳边他已经换成陈述:“你喜欢我,你还想要……”

牧筝桐听见他在这里停顿。

那双滚涌着无数热流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她、凑近她、在她眼前轻阖,带着泪水滚落颊侧。

那些眼泪又变凉沾到她脸上。

于望秋亲了她。

仅仅只有半瞬,触感柔软、冰凉、g涸。

牧筝桐快停掉自己的呼x1。

但是于望秋撤开后,在她面前g了一个自嘲的笑出来:“你还想要这样,还想要和我继续之前的关系是吗?可是……”

他说:“可是我不想了。”

手指一根一根地被放开。

“你看到了,我是这么的痛苦,所以能不能拜托你……离我远一点好吗,不要再靠过来了、不要再想着帮我救我、不要再出现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

“……求你了。”